"……堅強的母親!我們的革命事業(yè)，就是因為有這樣覺醒了的革命群眾，所以必然能取得勝利!”程先生在地上邊徘徊，邊激動地說。<SPAN lang=EN-US>
這是在伍拾子家住的兩間半茅草屋里。程先生向到會的人們介紹了桃花溝的工作開展情況，特別是三嫂趕大兒子金貴出門的行動后，這樣結束了發(fā)言。除程先生外，參加會議的還有特委、縣委的幾個負責人，其中有李紹先、丁赤杰和高玉山。于震海坐在炕上的紹先的身邊，一個月的時間，他的胸傷基本上好了，臉色由于少見陽光、不吹風雨，顯得蒼白，顴骨凸出來，胡茬茬毛茸茸的。<SPAN lang=EN-US>
“事情越來越亂。”震海緊皺著眉頭說，“我真弄不清，像小白菜那樣的女人敢救咱的命，我嬸一家為革命吃苦，獨獨兒子學得壞。”<SPAN lang=EN-US>
丁赤杰抽著煙說：“窮人里面出些壞的不稀罕，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，好苗老叫污水漚著，也要爛根的。至于小白菜，還得進一步弄清楚。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一切事情都要用階級分析的方法去對待。”程先生道，“我們是辯證唯物論者，不是唯成分論者，在復雜的階級斗爭中，人的階級屬性是有變化的。金貴是被敵人引向迷途，我們還要挽救他；對小白菜這樣的人，不管她出于什么動機靠近革命，我們都要團結教育她，革命的人越多力量越大。”<SPAN lang=EN-US>
“時刻也不能放松警惕性<SPAN lang=EN-US>!”高玉山說。他的下顎留下一道刑傷的長疤痕，使他那長長的英俊的臉形，失去了許多美觀。他繼續(xù)說：“這次對我的教訓太深了<SPAN lang=EN-US>!雖然特委沒有給我處分，這次造成的犧牲，責任是我的。我們鄉(xiāng)師的黨組織警惕性不高，混進了壞學生，我又對孔慶儒的詭詐認識不足，沒能掩護了同志，反倒造成很大損失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還是我的錯誤大!”震海道，“我人沒救出來，傷了金牙三子。這錯處，我一輩子忘不掉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紹先坐在炕上，一直用膝頭頂著那小紅本子，使鉛筆在上面費力地寫著。這時候，他望望大家，說：“這些日子的活動，有兩條要時刻不忘：警惕性什么時候也不能松。敵人加強了地方武裝，擴大了聯莊會，利用地主、流氓暗里作眼當特務，加上我們的組織有了大擴展，工作進行的多，有個別不純分子進入黨內，也容易被敵人瓦解收買，文登鄉(xiāng)師的黨組織遭破壞，就是這么的。第二條，革命不能莽撞。為報仇、救同志，大膽拼命是好的，這點，三子、玉子挺突出；可是不思量能不能成功，白白損失自己，好心做糟事，反倒便宜了敵人，這點，玉子、三子是有錯處的。要千萬記住這兩條<SPAN lang=EN-US>!珠子同志去西海之前，再三囑咐這兩條，一定要向黨員、咱們的同志和群眾說清楚!”<SPAN lang=EN-US>
赤杰感嘆道：“玉子眼見親爹叫活活燒死，他能想著革命不輕動；這次見了同志受難，他就犯了冒失，這心境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誰都明白<SPAN lang=EN-US>!”紹先道。<SPAN lang=EN-US>
震海又被仇恨塞滿了胸腔，說：“我的傷全好啦，今夜開始出去活動吧!”<SPAN lang=EN-US>
程先生道：“不行，需要再養(yǎng)一個時候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再受不了啦!這家嬸子，一窩孩子，有點東西都省給我吃……”震海激動地說，“可敵人，到處行兇作惡，殺咱們的人，抓咱們的群眾，我怎么能老悶在家里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紹先望一眼震海脖子上凸起的青筋，和程先生交換一下眼色，說：“好吧，今夜你先到赤杰庵里，和三子把所有的槍支摳出來擦吧，他也早待不住啦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大家又議論程先生要不要離開桃花溝的問題。程先生道：“金貴還不是敵人，他又沒見著我，這村的工作是重點，我以教書身份掩護．沒有問題。”<SPAN lang=EN-US>
門外響起女人話聲：“鳳子妹，走娘家來啦!”<SPAN lang=EN-US>
“是啊，嫂子!你在這等伍拾子回家哪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進來串個門吧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赤杰迎出院子。鳳子跟伍拾子媽拉拉手，會心地笑笑，跟赤杰進了屋。大家都把關切的目光投向她。鳳子汗紅著臉，風塵仆仆的，神色嚴峻，看看震海，輕輕嘆口氣。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問：“桃子沒保出來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鳳子道：“你爹賣了三畝地，加上咱湊上的錢，托馮先生送進去。孔秀才說，抓桃子是公安局的主意，和他無關，縣里想提去，他沒法做主，不過，為了鄉(xiāng)鄰，他還是想想辦法看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不能聽信惡狼的話<SPAN lang=EN-US>!”震海道。<SPAN lang=EN-US>
赤杰問：“后來呢?”<SPAN lang=EN-US>
鳳子看看震海，口難張開。震海低下頭去：“說你的，擔心就沒事啦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鳳子看看大家，一屋人都等她開口。她的淚和話一起出來的：“今上午，汽車上押著桃子，送文登城去啦!”<SPAN lang=EN-US>
大家都呆在那里。好一會兒，程先生才打破寂靜，對鳳子說：“桃子怎么被押走的，說詳細點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鳳子抹抹淚水說：“今兒不是孔家莊逢集嗎<SPAN lang=EN-US>?區(qū)公所大門口，停著輛六個輪子的大汽車，好多兵拿著上刺刀的槍守著，好多趕集人看著。我聞訊，趕忙跑了來……<SPAN lang=EN-US>
“只見桃子手帶銬子，腰胸挺得直；臉上有傷，頭發(fā)整理得利落；身上有血道，衣裳扯得平整。她走得又穩(wěn)又快，把身后兩個押她的兵拉下一大截。<SPAN lang=EN-US>
“當兵的剛要推桃子上汽車，孔秀才不知從哪里鉆出來，大聲說：‘慢著!’他湊近桃子，一臉的慈悲相：‘看你年輕輕的女人家，沒法子，唉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桃子把頭昂向一邊，望著北山，不理他。我身邊有人小聲嘀咕，說秀才倒是軟心腸……孔秀才又走近一步：
“‘孩子，我勸你還是想開點，我對人向來是仁至義盡的。’<SPAN lang=EN-US>
“桃子慢慢轉過頭，聲音不高，聽起來卻挺響：‘多謝你的仁哪義啦，俺身上的血，臉上的傷，都記著吶<SPAN lang=EN-US>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這……’孔秀才口吃起來，‘這是你自討苦吃，早說出傷號的下落……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你看見俺家有傷號啦?俺還想找著孩子她爹回家過日子，你做好人做到底，幫幫忙吧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孔秀才氣得臉成茄子色，憋了好一會兒，才又說：“‘你受共產黨的騙太深啦，你太死心眼啦!我說侄媳婦，事到如今，還是回頭吧，說了真話，我擔保，放你回家。’<SPAN lang=EN-US>
“桃子的眼睛雪亮地盯了他一眼：“‘家?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啊，啊……’孔秀才又結巴了，‘房子燒啦，沒關系，我給你蓋新的。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蓋了還能再燒呀?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那，那……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那就等沒人燒了再蓋吧<SPAN lang=EN-US>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看的人見一個鄉(xiāng)下媳婦，一句一句地把秀才老爺頂得這么嘩啦，臉上吃驚，心里喜歡：‘原來秀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——沒安好心<SPAN lang=EN-US>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這媳婦真夠行的，語言不多，句句是錐子——扎透秀才的心。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聽說她是第二次挨抓啦，受難的次數就更多，上上心啦<SPAN lang=EN-US>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石匠玉的媳婦孔秀才都對付不了，真要遇上他本人，哪更不知會怎么個下場<SPAN lang=EN-US>!’<SPAN lang=EN-US>
“‘共產黨，孔秀才算真遇上硬對手啦……’<SPAN lang=EN-US>
“我聽著身邊的人這些小聲議論，對桃子更親更疼了<SPAN lang=EN-US>!我真想把眼光對上桃子的，可老對不上……<SPAN lang=EN-US>
“桃子被兵推上汽車。孔秀才這條惡狼仍不死心，奔到汽車跟前，仰著橫肉的老臉，沖桃子叫喚：<SPAN lang=EN-US>
“‘你再想想，縣里可不比區(qū)上<SPAN lang=EN-US>!你真樂意去坐牢<SPAN lang=EN-US>?’<SPAN lang=EN-US>
“桃子還是那個不高的聽起來倒挺響的聲音：<SPAN lang=EN-US>
“‘是人還有樂意坐牢的?俺不樂意去，你替我去嗎<SPAN lang=EN-US>?’<SPAN lang=EN-US>
“孔秀才一面向后退，一面亂擺手：<SPAN lang=EN-US>
“‘你胡說!快押走……’<SPAN lang=EN-US>
“桃子把頭轉向人堆，一臉沉靜，真的。和平時的桃子沒有兩樣。她嘴張了兩張，像要說話，卻又沒出聲，抿了一下干嘴唇，又閉緊了。我一直緊看她，巴望她能看見我，可到了也不知她看見我沒有，她要說什么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她要說的話，我們聽見了!”程先生激動地說，“她心里在說：孔慶儒你們這些反動派，你們坐牢的那一天，一定會來到!”<SPAN lang=EN-US>
赤杰說：“桃子妹又贏了孔秀才一回合!”<SPAN lang=EN-US>
紹先走到門口，望望南山丘上正在紛紛凋零的桃花，偷著抹掉兩眶熱淚，又回到屋里，堅決地說：“再想法子，盡力營救她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別再給敵人送錢啦<SPAN lang=EN-US>!”震海咬著牙關，“為革命，該犧牲，就得犧牲……”他的嗓子像堵上了火炭，哽住了。<SPAN lang=EN-US>
紹先道：“盡量使我們的血少流。敵人是兇惡的，也是敗壞的，互相有矛盾的……桃子是共產黨員的家屬，她始終和敵人周旋，沒有承認任何事情……還是有希望救出來，我們再商量辦法。還有，這事暫且瞞住她媽。鳳子，好兒那夜沒有開門的事，也別對三嬸提起，她經受的事太多啦!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哎呀!”鳳子懊惱地說，“方才我先去三嫂家找你們，桃子送縣的事我倒想著沒給她說，她問起好兒多少日子沒有回家的情形，我把那事給她說了……真真該死，我這氣人的快嘴<SPAN lang=EN-US>!我得去看看，好兒比我先到的家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鳳子慌忙走后，紹先對高玉山說：“孔居任那夜離開玉子、三子自個兒走了，受到大家的批評，他要求到海陽馬石夼去執(zhí)行任務，也該回來了。你去半路截著他，一塊到丁家庵碰頭，大白天，以后少在桃花溝出入。”<SPAN lang=EN-US>
散會后，大家和程先生、于震海分手，從這緊對著北山的兩間半茅草屋的小門，順溝爬進“北石屋”。在這里，同志們分散各奔南北。其中，赤杰和紹先越嶺東去；玉山順著山林南下。<SPAN lang=EN-US>
（馮德英文學館）
張老三吹胡子瞪眼睛，牛一般呼哧呼哧喘息一陣，悲悲憤憤地說：“打走了大兒子，又趕大閨女出門<SPAN lang=EN-US>!這家還要不要啦<SPAN lang=EN-US>?都是你對，都是你的理?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站在丈夫對面，由于心火攻得牙疼，一口口吸冷氣。她低聲道：“我樂意這么做<SPAN lang=EN-US>?我不是當媽的?”<SPAN lang=EN-US>
老三歪著脖子靠近妻子的臉，異常痛切地說：“對金貴這小子，出外學得洋里洋氣，聽信孔秀才誑騙，想走邪路，圖財害命，咱家容不得他，你罵他打他攆他，他活該，我心里不忍，也沒話來護他。誰叫咱輪上了啊!可好兒她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還往下說，啊!”三嫂回身進了屋。<SPAN lang=EN-US>
老三跟進屋里，停在灶間，站在妻子身后，躬著腰，對著她的背，指點著說：“你不要不樂意聽，我說說，看我張老三認理正不正。你大閨女呢?自小甜嘴蜜舌，見人說話先帶笑，從不和人拌嘴紅臉，人人夸她心善和氣。她壓根是你的心尖兒，成天操心她熱，操心她冷，她一病，你幾天幾夜不離懷地抱著，伺候。你打過小閨女，責過二閨女，可從不動大閨女一指頭，說句重話她聽<SPAN lang=EN-US>!她出了門子，半個月不回家，你就心驚肉跳，今送雞蛋，明送芋頭、花生，打發(fā)人接她來家……如今就為她膽小怕事，夜里槍響狗咬，她不敢開門，你就火冒三丈高，這么狠斥她，頂她出門……你的心一下變得這么狠，這么怪，我不明白!難道又是我張老三糊涂不成?你倒是說話呀!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猛然轉過臉，嘴唇哆嗦了幾下，又咬著牙，離開了丈夫。老三發(fā)現妻子苦皺眉結，淚流滿面，愣了一剎，嘆了口氣，又跟她來到東房間，搖搖頭道：“你別怨恨我。跟你說這些，為的是解開我心里的麻疙瘩。我再說一句就走：好兒心眼窄巴，她眼里也只盛著個媽，你不理她，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突然身子一震，眼睛失神地大瞪著，緊盯著丈夫。老三不由得后退一步，茫然地說：“你先別火，我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一手扒開丈夫，疾步沖出屋門……<SPAN lang=EN-US>
（馮德英文學館）
石頭河的清泉被踏得濺起飛花；山路上的石子跟著腳步亂滾；艷麗的山里紅花驚奇地注視不欣賞它的行人；路邊的青松只能向走過的人背鞠躬；小巧的流星鳥急忙叫著追趕路人——三嫂一手壓著被風吹亂的頭發(fā)，用最快的速度，急跑一陣，緊走一氣；緊跑一氣，急走一陣，眼睛緊盯著前方。她不知不覺已離村五里多路，攀上一幢山脊梁，只聽前面轟隆作響，山搖地動：一股水簾，酷似一幅巨大的白布帶，從峭壁上騰過樹梢，直瀉山下。這瀑布進入三嫂眼簾的同時，她發(fā)現旁邊的巖石上，紅光閃動。<SPAN lang=EN-US>
“是她<SPAN lang=EN-US>!是她的紅褂……可她站在石硼上做么個<SPAN lang=EN-US>?那險地方……”三嫂思忖道，更加驚慌，更加快了步伐。她正要高聲呼喚……但，她沒有叫出聲來，腳下也逐漸怠慢，終于，完全輟止了，目光也收了回來。三嫂長舒一口氣，那腿腳的疼痛，使她不加選擇地一下坐到路旁的青草上。<SPAN lang=EN-US>
三嫂是又看到一個人出現在好兒身前，并認出是她的外甥高玉山。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誠篤地望著好兒，懇切地說：“無論如何，你尋短見是沒有出息的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側身坐在巖石上，右手托腮，淚珠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掉落。<SPAN lang=EN-US>
他二人左上方的半山腰，那陡峭嶙峋的峭壁上，有株罕見的奇形怪狀的古松，庇著一塊蘑菇形的偌大的青巖石，巨石底下壓著一塊苔鮮斑爛的長圓石頭，它上面有兩個裂口，那旺盛急驟的山泉，就是從裂口里噴射出來，傾瀉到下面的山溝里——這里，形成一個黑森森的淵潭。這股洶涌的山泉形成的瀑布，像昆崳山中的許多景物一樣，人們也有個神奇的傳說：早先北海有條黑鱗蛟龍，在海中興風作浪，吞噬翻船落海的客商和漁人。后來天老爺得知，在一場暴雷雨中將黑蛟抓取到這里，拔下天母娘娘一根頭簪，把它釘住，要它永不休止地為受害者流淚。為此，這瀑布得名龍眼泉。它對面的山隘路口，稱作龍泉口。嶺口右方有幢廟，就叫龍泉廟，不過廟已頹廢失修，早沒人煙了。<SPAN lang=EN-US>
好兒咽咽地說：“我這輩子，淚和山泉一樣沒有頭!興許也和黑蛟似的，前輩作下孽，今生拿淚還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站在她的面前，彎下細高的身軀，手伏住她身旁的巖石，真摯地說：“神哪命啊，這都是些瞎話，難道你會信它<SPAN lang=EN-US>?好兒妹妹，咱們幾年沒照面，一見面我就責怪你：那夜你的作為是不對，再害怕，也不該不開門。同是一母生，你還大兩歲，你比桃子妹，差得太遠……說實在的，我也沒想到，你是這樣的惜身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“我惜身?俺就不想活，你阻我做什么<SPAN lang=EN-US>?”好兒委屈地哭出了聲。<SPAN lang=EN-US>
玉山直起身子，說：“這是<?xml:namespace prefix = st1 ns = "urn:schemas-microsoft-com:office:smarttags" />
好兒淚眼望著他，好半天說不上話。懦柔的女子，她怎么表白自己呢<SPAN lang=EN-US>?那天夜里，槍聲、狗叫中，鳳子打門，好兒怕是怕，她一聽說難者求救，何況還是自己的妹夫，怎能不理?可是就在這之前，她丈夫孔居任偷著回家的。孔居任當了共產黨，好兒依然是擔驚，滋味卻大不相同：他不是人人輕蔑的土匪了。她父母、妹妹，對她丈夫都變了態(tài)度。好兒自然比過去心寬了許多。這夜孔居任回來后，插好門睡覺，準備天亮前離開。鳳子來叫門，好兒馬上要起身去開，孔居任不讓。好兒聽呼救聲切，又是她妹夫受傷，堅決要下炕開門。孔居任死死拉住她，悶在被窩里，不讓她出聲。鳳子沒有了動靜后，孔居任才放開她。好兒氣得渾身哆嗦，惱他沒良心，忘恩負義，見危不救。孔居任分辯說，不是他不救，是救不了別人，反要一同遭殃。聽著槍聲緊了，孔居任忙著穿上衣服．提著手槍，對媳婦說：“官兵會來這搜他，我也得走。于震海、金牙三子不聽我的話，去惹了禍，活該倒霉。他媽的，害得老子連個覺也睡不成<SPAN lang=EN-US>!我還要去報告組織，處罰他們。不過，我不讓你開門的事，你誰都不能說，如說了，黨里饒不了我，我只得再去作案……聽到嗎?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氣恨地說：“你這么做，心太狠，不是人家那些共產黨的作為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知道什么<SPAN lang=EN-US>!我要報孔秀才的仇，當土匪沒出路，共產黨得人心，革命成功了，咱就有出頭之日啦!”孔居任連哄帶唬、軟的硬的一齊施展，“千萬不能說出去!我這也是為咱夫妻平安，迫不得已才這么做。你說出去，可就遭啦!胳膊肘還有向外扭的<SPAN lang=EN-US>?你是聰明人，聽話，不然，我沒處存身啦!有人問，你就說你害怕，犯了病，開不得門。咱夫妻相幫著，平平安安熬到暴動勝利，什么也有啦!我走啦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這件事，像塊石頭一樣壓在好兒的心上，使她感到沉重、不安，沒有臉面見全家，對不起妹妹桃子。直到聽說妹夫沒被害，才略略放寬懷。可是她不敢回桃花溝家，不敢見母親，良心上蒙受著巨大的譴責。前天小菊就奉母親之命找她回家，直到今天下午，她才不得不回來。走進家門，迎接她的不是昔日那張慈祥的從小就看慣了的臉，那耳熟的疼愛的言語，而是不等她腳跟站穩(wěn)，放下手里的包袱，母親一臉冰霜，聲色俱厲地責問她不開門救人之事。好兒只得承認自己膽小害怕，卻沒提丈夫一字。三嫂不容女兒緩氣，激憤地斥道：“哼!你膽小，怕事，惜命，真是媽的好閨女<SPAN lang=EN-US>!我算沒白疼你一場<SPAN lang=EN-US>!你也成人有家啦，還來我這做什么<SPAN lang=EN-US>?俺家再遭了事，別連累了閨女你呀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見母親頭也不回地進了屋，她站在院子里，感到這家沒有了她的位置，充滿陽光的小院落，連那棵健旺的開始謝花結果的大桃樹，對她都是冰冷的，嘲笑的，不認識的了。她恥辱地退出草門樓，哭著向村外走。她來到村頭的石頭河畔，哭一陣，回身望一陣，盼望母親會吩咐小菊來找她……但，只見山雀空里飛，也有落花水中漂，就是等不著親人的影子到。好兒絕望了!她感到莫大的冤枉，她要返回去向母親訴出真情，是孔居任不讓她開門的，可又一想，他也真是為了他們夫妻的，當夜大兵就來抄家，震海要是藏下，豈不更糟?而且，像孔居任說的，共產黨為此治罪他，不要了他，他又會去作強盜……唉，畢竟是夫妻，天底下哪有媳婦睜著眼去害丈夫的!多大的羞辱她一身蒙受吧。就這樣，好兒只得回孔家莊。<SPAN lang=EN-US>
這貧農的女兒，一路哭哭啼啼，弱體勞頓，悲結墜心，來到龍眼泉，她再走不動。觸景生情，想起幾年前，她的表哥高玉山在這里和她私訂終身，她閨女的心里又喜又憂，希望成功又擔心失敗……結果命運總是違背人的愿望，好事不成，壞事兌現。好兒身子發(fā)燒，燒得打寒戰(zhàn)，她悲戚地想道：“和玉山不成就，跟上孔居任，實指望屈心平安一輩子，放了媽的心。豈知蒼天偏不行好，塵世這樣難熬，落了叫我受辱受侮，媽也冰了心不認我……我身子這樣病懨懨的，這苦楚的生路，哪里有個頭<SPAN lang=EN-US>?不如早死干凈……這龍眼泉積成的深水潭，就是為苦人兒脫苦海備下的，我也學她們的樣，去了吧!”<SPAN lang=EN-US>
正當好兒要投進深淵的關頭，來接孔居任的高玉山，等在對面的龍泉口上。他發(fā)現有人要投淵，將她喊住，急奔過來……好兒絕境逢生，見了她幾年未見的鐘愛過的人，心里滿滿的苦情，真想拉著他，痛痛快快地哭訴一番……不想，她這舊日的心上人，迄今也變得如此冰涼，無情地教訓她。好兒是多么的悲哀不幸啊<SPAN lang=EN-US>!她站起身，一手扶著巖石，背對著他，哀怨道：“你，一個挺壯壯的男子漢，走南闖北，自然好說話。我，生就的軟筋嫩骨，多少苦楚煎熬著，有誰想得到!”<SPAN lang=EN-US>
玉山看著她的細高的身材，說：“你是老悶在自己屋里，為自己的愁苦攢心，只感到自己不幸。你自然想不到，比你受苦更多的人，倒不覺著自己可憐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不由得轉過身。到這時，她才仔細地看清她過去的戀人，臉上有了細皺紋，胡茬茬黑胡胡的，下顎上一道新傷疤，損壞了他那長長的英俊的臉。她心里一陣酸楚，沉沉地說：“玉山哥，你忘了咱倆的情分，可我……怎么說好啊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玉山的目光從她身上挪開，投到飛騰的瀑布上，侃侃而談道：“說忘了，也行；這兩年，我有意不和你照面……好兒妹!前幾年，我發(fā)誓為咱們的愛情斗爭到底，甚至想到，我領著你逃到深山去，逃到東北去……好在我進了監(jiān)獄，結識了共產黨人，我才明白過來，在這殘酷黑暗的社會里，是不允許自由存在的。好兒，我沒有忘記咱倆的愛情，是為的它，促使我走上革命這條路的。你別吃驚，就是這樣的。對這罪惡的社會，非進行革命不可，把它推翻，人民做了國家的主人，才談得上吃穿，自由，愛情!到那時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我都成了家，再到不了一塊啦!”好兒慌亂緊張地說，“那種事……咱干不得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玉山望著她笑笑，爽朗地說：“咱們倆的事，自然是一去不復返了<SPAN lang=EN-US>!我是說，為了世上像你我一樣的兄弟姐妹，都能有美滿的婚姻，不像咱倆的遭遇一樣，我們要革命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禁不住懷著敬重的感情，重新端詳一番她所摯愛過的人。她覺得，他顎上的疤痕，不是丑的——不但不丑，倒給他增添了新的美記。<SPAN lang=EN-US>
玉山上前一步，拉住好兒纖細的手，熱烈地說：“妹妹<SPAN lang=EN-US>!你也該為千千萬萬的受苦人，參加我們的斗爭。這比光為自己的事情活著，能得到更大的幸福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的精神為之一振。覺得他的大手上的熱氣，直沖她的心田。她欣喜又膽怯地說：“俺這樣弱的人，能有多大作為?么事兒也不知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不能這么小看自己，誰也不是天生就認清革命這條路的。你看桃子妹，她一個字不識的山村閨女，把威風多年、自稱圣人之后的秀才區(qū)長孔慶儒，斗得落花流水<SPAN lang=EN-US>!這退回兩年去，誰作夢也做不到的事啊<SPAN lang=EN-US>!為什么<SPAN lang=EN-US>?因為她心里裝上了革命，在這條路子上，越煉越強壯<SPAN lang=EN-US>!你該向她學。這革命可和你繡花不一樣，是火與血的戰(zhàn)斗，是世上最壯麗的事業(yè)，有出息的人，都愿為它獻身，也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好壞、高低。像震海兄弟他們，為救同志脫險，奮不顧身，甘愿流血犧牲。可是，我那個俺媽娶來的媳婦，聽說我當了共產黨，就趕快斷親回娘家了。你看，革命同志生死與共，夫妻關系卻薄如白紙，多么清亮的道理啊<SPAN lang=EN-US>!好兒，你是聰慧人，一點就明白的。如今，居任也走上革命這條路，你更該和我們一起，參加斗爭。吃苦受難不足懼，革命全憑血志氣!好兒，你是個心地好的人，我相信你，會和你媽你妹一塊走的。對不對?”<SPAN lang=EN-US>
他那火熱的眼睛，滾燙的大手，山泉般清澈的語言，使好兒感到從未有的胸懷充實，血液充沛。她那白皙的臉面桃花般的鮮潤起來。<SPAN lang=EN-US>
“你們在這<SPAN lang=EN-US>!”有誰說話。<SPAN lang=EN-US>
玉山側首見到來人，立時迎上去：“我正來接應你。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回身一見來人，臉紅到脖頸，羞澀地說：“你來啦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來的是孔居任。他敞著懷，褲腰帶上插著三支手槍。他叉開腿站在那里，面色難看，冷笑道：“我來的不是時候<SPAN lang=EN-US>!你倆待著，我先走啦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等等<SPAN lang=EN-US>!”高玉山叫住他，又吩咐好兒，“你先回家去，姨姨一準在焦心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躊躇著：“俺媽她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聽話，自己媽的心思還不清楚<SPAN lang=EN-US>?”玉山催促著，把好兒扶上山路，指著去桃花溝的方向，“快走吧!”<SPAN lang=EN-US>
好兒不安地瞥丈夫一眼，悄悄走了。高玉山又拉孔居任坐到石頭上，親切地說：“中子，累了吧<SPAN lang=EN-US>!槍拿回來啦<SPAN lang=EN-US>?先子要我來龍泉口迎你，一塊到丁家庵去。”<SPAN lang=EN-US>
孔居任把腰里的手槍抽出一支，丟給高玉山，又抽出一支，掂了掂，然后用槍頭把腦袋上的破禮帽向上一推，傲慢地說：“去拿人家現成的槍，算什么本事<SPAN lang=EN-US>?我糾合起原來在一起作案的幾個人，夜里截住孔秀才去天津辦貨的大車，繳下押車的兩支手槍——德國造。斷下的錢和土產由他們平分——咱是鬧革命的，當然不能要這個啦!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心里一沉，說：“沒有組織的指示，你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我也是為一口氣。于震海、金牙三子能大膽救人，批評我放下他倆不管。哼!”孔居任揩了一把汗，“叫大伙瞧瞧，俺孔居任也不是膽小的孬種<SPAN lang=EN-US>!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嚴肅地說：“中子同志，你這想法很危險<SPAN lang=EN-US>!上次玉子、三子也受了批評。他倆雖然不對，可是你阻止不了他們，就該想法幫助，爭取少受損失；而你卻走開不管，這是錯誤的。這次你為爭個人的名聲，糾合不可靠的人去活動，和玉子、三子為救同志完全不一樣。你要好好做檢討，黨是不允許我們這樣做的。”<SPAN lang=EN-US>
孔居任把手槍插進腰里，不以為然地說：“搞武器不重要<SPAN lang=EN-US>?那些當強盜的，是我的生死朋友，一塊插香起過誓，有什么不可靠?我還在他們中間，發(fā)展了兩個黨員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這是胡鬧!”高玉山忽地站起身來，厲聲說，“我們是共產黨，不是三教九流的會道門!中子同志!你的紀律性太差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嘿嘿<SPAN lang=EN-US>!”孔居任冷刺刺地說，“好，算我粗心大意，有錯誤，可我倒還是為革命的。有的人逍遙自在，找個山靜水清的美地方，拉同志的女人，倒是有紀律性的!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、你這是什么話!”高玉山氣憤地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襟。<SPAN lang=EN-US>
孔居任跳起來，翻手扳住對方的胳膊，狠狠地說：“要動手嗎<SPAN lang=EN-US>?來吧!說到痛處，你吃不住啦!高玉山，你有妻不喜歡，來打我媳婦的主意。剛才你拉她的手，說得火熱，以為我沒看到嗎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咬了咬牙，將他推出去：“好吧，我和你組織上講去!”他轉身就走，正和趕來的女人撞個滿懷。他忙扶住她：“姨!你<SPAN lang=EN-US>?!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看外甥一眼，又看女婿一眼，然后同時看著兩個人，問：“你弟兄倆吵什么，啊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姨，沒有事。”玉山怕她難受，極力掩飾。<SPAN lang=EN-US>
孔居任卻擺出得理不讓人的架勢，氣哼哼地說：“沒事<SPAN lang=EN-US>?哼，我若晚來一會兒，事情還不知鬧到哪一步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一下就明白了。她朝孔居任，嚴正地說：“居任<SPAN lang=EN-US>!你不得胡傷人!我的閨女，我的外甥，和孔秀才窩里的人不一樣<SPAN lang=EN-US>!這個，你盡管放心。適才，好兒都給我說啦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說了我的壞話<SPAN lang=EN-US>?”孔居任有些心虛。<SPAN lang=EN-US>
三嫂沒有理會女婿的話意，說：“有壞處也別怕人揭。好兒她不開門救人，回家我就呵斥起她來。她想不開，走在這兒尋短見，多虧她玉山哥救了她，開導了一番，省去了我的事。居任，咱都心里清楚，明話明說：自從好兒跟了你，你又犯事逃身在外，俺閨女住在媽家，你打聽打聽，有句風言在外沒有?玉山因事來我家，都在廂房，不見好兒，辦完事就走。他囑咐我關照好她，盼你學好，夫妻團圓。做人做到這一步，不算歪心吧<SPAN lang=EN-US>?他們表兄表妹，幾年沒見，今兒在這遇上，一起親熱幾句話，拉拉手，犯了哪家子的忌諱<SPAN lang=EN-US>?!”<SPAN lang=EN-US>
孔居任望望岳母，無言以對。他摸著后腦勺，轉向高玉山，陪笑道：“表哥，算我冒失，傷了你，請別記心上。我認錯了，你就不要找組織說啦。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直挺挺地站著，沒有理他。三嫂道：“就這樣吧，山子!家事家了，鬧出去，不知情的人笑話。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出口粗氣，向姨媽點點頭。孔居任上前拉住玉山的手，感激地說：“我向表哥賠禮<SPAN lang=EN-US>!還有，我亂發(fā)展黨員，真是大錯誤，多重的處罰也樂意挨。”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見他轉變得很快，也就消了氣，說：“知過改過，這就好。你發(fā)展的人不合手續(xù)，不能算數。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見他們的糾葛完了，便道：“居任，好兒在那邊，你去吧，我要問山子個話。”<SPAN lang=EN-US>
孔居任去后，三嫂盡量放平聲音，說：“山子，桃子被抓進孔家莊，一個月啦，情形怎么樣<SPAN lang=EN-US>?問旁人，人家會怕我心焦。你實話對姨說，保呈準沒準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玉山忙安慰道：“姨，你放心，桃子妹沒大事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你撒謊，山子<SPAN lang=EN-US>!眼為么躲著我<SPAN lang=EN-US>?啊<SPAN lang=EN-US>!”三嫂一把扯住他的胳膊，猛力一拽。<SPAN lang=EN-US>
高玉山不得不抬起頭。他感到，這位四十一歲的姨媽，那雙精明的眼睛里的銳利目光射透他的心。她那嬌小結實的身軀，簡直像旁邊秀麗挺拔的青山，隨時準備承受天塌下來的重壓。在這樣的人面前，是不能不實話實說的。<SPAN lang=EN-US>
“姨，保桃子妹的呈子，打回來了<SPAN lang=EN-US>!”玉山悲痛地說。<SPAN lang=EN-US>
三嫂急問：“他們還要多少<SPAN lang=EN-US>?我還有二畝半山地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“姨，不是錢的事啦<SPAN lang=EN-US>!孔秀才恨她，要長期折磨她，今天把她押到文登城去啦!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一下蹲在巖石上，眼睛癡癡地望著奔涌飛濺的巨大水簾。<SPAN lang=EN-US>
玉山手撫著姨媽的背，彎過身對著她的臉，含淚道：“姨，姨!你別傷心，我們正尋法救桃子妹!一定要救她!姨，姨<SPAN lang=EN-US>!你別傷心……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抽搐著嘴角，顫聲道：“山子，姨有了淚嗎<SPAN lang=EN-US>?”<SPAN lang=EN-US>
玉山懷著劇烈的感情，流著淚說：“沒有<SPAN lang=EN-US>!姨<SPAN lang=EN-US>!你沒有淚!”<SPAN lang=EN-US>
三嫂緩緩地站起來。她聲調低沉，卻字字珠璣般清亮：“山子，明兒我去赤松坡，把外孫女竹青接家來。你們別再阻攔我。把自個兒的骨肉，放在人家家里<SPAN lang=EN-US>.我總不踏心。<SPAN lang=EN-US>"（馮德英文學館）
